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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永年:美国的衰落与恐惧(2)

新华网思客2015年05月31日11:01分类:尚品

核心提示:大英帝国在衰落时能够“光荣体面地退出”就是最好的例子,美国相对衰落了,但还是想充当世界领袖“一百年”(诚如总统奥巴马所强调的),这个雄心也是可以理解的,但问题是美国的实力已经不容许。

同时,美国不像从前那样容易向其他国家“收税”了。在冷战期间,因为存在着共同的敌人“苏联集团”,很多国家愿意向美国“纳税”以求得保护。但今天已经不存在像“苏联”那样的敌人。尽管美国和一些国家也想把中国视为是新的“敌人”,但中国毕竟不是苏联。也就是说,美国国内国际的“税基”都在缩小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美国“世界警察”的角色难以为继。一旦做不了“世界警察”,美国所建立起来的世界地缘政治秩序就很难维持。

第三是美国的“民主包袱”。美国坚定地相信,民主是其软力量的核心,要维持美国的霸权,就要把民主的核心价值推广到世界各地。但美国不切实际的做法,使得这种软力量实际上已经变成沉重负担,反而在加速美国自己所建立起来的地缘政治秩序的解体,导致其地缘政治利益的收缩。在中东,西方和美国可以说是在推翻自己参与建立起来的政权。

近代以来,中东主权国家的形成和政府的确立,同西方有密切的关联。但现在西方和美国的认知变化了。从前西方信仰主权高于一切,但现在信仰的是人权高于主权。而如何实现和保护西方所认为的人权呢?西方的回答很简单,那就是政权更换(regime change)、多党政治和选举,也就是西方式民主。但在现存主权国家和政府被推翻后,所出现的往往不是西方所希望的民主政权,更多的国家演变成为西方所说的“失败国家”。在现存国家失败之后,更导致了极端政治力量的崛起,例如“伊斯兰国组织”(ISIS)。

第四是“联盟包袱”。联盟政治一直是西方和美国国际关系的重要一环。冷战的结束表明一个历史性的转型,世界从“一分为二”转型为“一个世界”,美国成为唯一霸权。“一个世界”局面的形成,本来就不再需要冷战时代所形成的联盟了。但美国的战略失误,使其失去了调整联盟政策的宝贵机会。美国不仅没有调整,反而强化其联盟政策。但是,没有免费的午餐,结盟有巨大的成本。对美国来说,结盟似乎强化了自己的力量。在明显存在着敌人时的确如此。但如果不存在明显敌人,同盟便会产生两种成本。

第一种成本是,有可能把被视为是“竞争对手”的国家,转型为真正的敌人。例如美国把中国视为是潜在的敌人。如果中国也把美国作为直接的敌人,中国很有可能成为美国的真正敌人。第二中成本是,美国必须在一定程度上满足结盟的要求,来增进它们各自的利益;并在一定情况下,甚至被同盟所绑架。美国和同盟尽管有共同利益,但两者的利益不能等同起来。在很多时候,同盟国为了增进自身的利益,把美国卷入在内,给美国造成巨大困境。

现在的日本和菲律宾就是处于这样一种局面。它们为了各自的利益,利用和美国的同盟关系,分别在东海和南中国海不断挑战中国。美国如果不能满足它们的要求,在它们和中国发生冲突时不提供帮助,就会失去“盟主”的信用,导致同盟解体。这也就是为什么美国现在陷入了“我的盟友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”的联盟逻辑的原因。如果美国满足联盟的要求,就要牺牲和中国的关系,尽管中国本身并不是美国的敌人。

第五,美国的大国衰落“恐惧症”。任何霸权的最高政策议程就是维持霸权地位,这是权力的本质,无可非议。但是,霸权对自己的地位要随着客观情况的变化而调整。例如,大英帝国在衰落时能够“光荣体面地退出”就是最好的例子。美国相对衰落了,但还是想充当世界领袖“一百年”(诚如总统奥巴马所强调的)。这个雄心也是可以理解的,但问题是美国的实力已经不容许。

在中美关系上,中国力图和美国建设“新型大国关系”,就是承认美国是老大且不会挑战老大的地位,但是美国必须能够照顾中国有限的“核心利益”。中国和往日的大国不同,无论是大英帝国,还是后来的德国和日本或者苏联,都有称霸的国家计划,但中国没有任何挑战美国的国家战略。中美两国之间现在面临的问题,并不在崛起的中国来挑战美国,而在于衰落中的美国恐惧于中国。这种恐惧感使得美国很难“借力”中国来维持其霸权地位。一旦美国失去中国,可能回到美苏冷战时代。如果那样,美国的地缘政治利益必然受到巨大的损害,届时至多领导半个世界。

[责任编辑:吴丹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