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方华
《北京青年报》评论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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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驾照，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。在驾校学习费时费力不说，从报名到拿本的每个关节，都少不了要奉上一些孝敬。最寻常的情节，是学员中的“老大”组织大家凑份子钱，送给师傅意思意思。倘若意思不到，接下来发生什么就不难预料了。不过，这样的“腐败”好歹被控制在人情的范围之内，更严重的腐败其实还发生在普通人的视界之外。
驾校是一个带有垄断性的行业，不是谁有钱都可以办驾校的。车管所的考官对驾校学员的通过率，也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。由此，就自然地形成了一个以权力为龙头的食物链。教练拿到的孝敬，其实只是个零头，更大的利益输送发生在驾校和车管所之间。它带来的直接后果是，管理部门为了保持垄断性，刻意营造市场短缺，造成学费上涨。也正由于供应不足，经营驾校的人躺着就可以数钱。
和其它领域的权钱交易不同，驾校腐败说得上是一种显性腐败。首先当然是它与公众的关联度比较高，几乎每个考驾照的人都是“参与者”。其次，它几乎就发生在公众的眼皮子底下，并以口口相传的方式渗透进社会意识深处。这样的腐败未必能够造就巨贪，但它对公共道德的腐蚀性是相当严重的。一种被普遍接受的腐败，就已经不再是腐败了，它成了维持社会运作的显规则。受这种暗黑规则的长期浸染，人们就很难再相信建立在法律之上的公平交易秩序。
腐败现象显著而长期地存在着，为什么却难以清除？原因在于制度的惯性，更在于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落后。这种落后主要体现在，对民间社会的自我管理能力不够信任。只有在高度管制型的社会中，驾校这种机构才可能顽强存在。实际上，只要公民有着良好的法律素养，只要有着适当的社会环境，只要道路交通执法足够严厉，学习驾驶的过程完全可以交给社会自己去完成。
以往对驾校腐败的治理，通常表现为蜻蜓点水。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，一个车管所几十口子就都被揪了出来，调查的结果吓了大家一跳：就连负责信息录入的临时工（这回是真的临时工啊）都能贪污数十万。没查到的地方就没有腐败吗？恐怕再乐观的人也不敢这样想。这样的反腐，不仅不能杜绝腐败，反而会让腐败现象向深层和高处蔓延。因为，如果想要更安全地腐败，就必须四处打点、利益均沾。这才是更可怕的事情。
公安部副部长黄明日前表示，将积极推动驾驶人培训考试制度改革，打破部门利益藩篱，斩断或明或暗的利益链。公安机关主动放弃嘴里的肥肉，甚至要打掉许多人捧了很久的金饭碗，这样的魄力还是值得欣赏的。这种明显面临内部阻力的改革为什么能够推行？当然和大环境有关。在反腐成为主旋律的背景下，显性腐败不除，早晚是要出大问题的。但更内在的原因是，中央多次强调要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，强调简政放权。改革驾照考试制度，把高度集中的权力释放一部分给民间，就是水到渠成的一种回应。
从以往的经验看，涉及利益固化、体系固化、观念固化的改革，往往很难一步到位。有媒体分析说，驾照自学自考或将成为可能。可能性是有的，但未必马上就会实现。那么多驾校该怎么办？会不会出现马路杀手？驾照自学的环境因素是否具备？总有一种理由，会让改革持续保持怠速。但清除驾校腐败的大方向，应该是不会再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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