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财趣生活 > 社会文化 > 岁月像兔子一样奔跑

岁月像兔子一样奔跑

新华网思客2014年11月21日08:45分类:社会文化

核心提示:发展、发展、发展,将这个古老的村寨推到了一个艰难的命题前。以前的田园诗生活恐怕要被打破,高昂的时代曲将要奏响。

马立明

资深评论员,政治学博士

wKhTglRqtjwEAAAAAAAAAAAAAAA297

(图片来源于网络)

侗族大歌之后,就是互动表演环节了。

“请一位男观众上台。”主持节目的侗族小伙子说。在夜幕中,我看不清他的样子,只记得他眼睛很大。他应该是今晚表演项目的总导演兼主持人。在这个游客不多、资源未开发的小黄村,这位小伙子,正在想方设法“取悦”台下的十几位观众。与观众互动的环节,很可能就来自于他的设计。

我低下了头。预感到有中招的可能。一是我们团男同胞只有3个,一位徐老师扛着摄像机,不方便出场,一位西闪老师与太太西门媚一起,估计放不开,剩下就是我。二是我“很不幸”地穿了件阿森纳的外套,大红色,既惹人注目,又符合他们节目的喜庆气氛。

果然,主持人转了一圈,来到我面前,邀我上台参加节目。台下传来一阵哄笑,不消说,就是当侗族姑娘的新郎啦。下午我在岜沙苗寨,已经喝了三碗“过门酒”,当过一回新郎了。

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,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。山谷之间空空荡荡,万物生灵都融入了黑暗,无声。只有方圆一公里的天幕,被篝火照亮,锣鼓阵阵,存在着一种热闹。歌声、鼓声、笑声,在山谷里听到回声。如果镜头放得足够远,会发现这火光是多么微弱,那热闹是多么寂寞。在黔西南群山的环绕中,小黄好小。

伸到我面前的手,非常有力。我一下子就被拉起来了。侗族人个子不高,但却是刚烈的民族。落户在这群山之中,就说明了他们的坚强与隐忍。从春秋战国时代,他们一直为保卫家园而与外族、其他部落竞争,保持自身的文化与传统。他们有自己的创世说,笃信自己的神灵“萨岁”、“飞山”,崇拜自己的英雄。与我们耳熟能详的女娲造人、盘古开天辟地等传说相比,他们的故事听起来如此陌生。他们似乎没怎么说过,我们也没机会听过。

当时,已经有一排12个侗族姑娘坐在我面前。她们穿着黑色的民族服装,带着银发饰,做忸怩状。几个小伙子载歌载舞,逐一坐在女孩的身旁。“兄弟,你也赶紧跟过去,找个女孩子与她一起坐。”那个主持人说。

既然这样安排,我就模仿几个小伙子的动作,坐到了一个女孩子的旁边。我跟她说,“你好,真对不起。”结果,那个女孩子说,“不要跟我坐,跟她坐。”然后她一指,指向旁边另一个女孩子。我仔细看,后者非常清秀,似乎是12人中最美的一个。看得出来,她是专门安排“嫁给”宾客的。

我只好坐到那个最美的女孩的旁边。跟她问好,她也很礼貌地回答。看得出来,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角色安排。

我很直接地问了她下一个问题:“你结婚了吗?”同时再看了她一眼。

然而,她告诉我,她已经结婚了。

她告诉我,她名叫“阿霞”,或者还有更长的侗族名字,但她没有说。她只说了名字中的一小部分。她近年23岁了,18岁结的婚。“我们这边,结婚都特别早。”她在小黄生活,感到很无聊。白天做一些农活,晚上偶尔客串表演。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,但又感到恐惧。在“成亲”的短暂时间中,就与我聊了这么多。

阿霞清了清嗓子,开始唱歌。这可能是表演的某一环节,又或许是习俗的再现。他们在山里相连沟通,他们借助歌声,因此他们相信“饭养身,歌养心。”而在战胜自然的努力中,又锻炼了他们的强健体魄。我想起导游所说,“不会唱歌在这里就很惨,老婆都娶不到。”在找对象时,少不了要对歌。在侗寨,我就属于“连老婆都娶不到”的那种。

主持人说,唱两句,蒙混过关。

于是我硬着头皮唱了两句。好,阿霞算是认可了,姑娘也基本上接受了。

接下来是一个真正拼体力的环节。

一个穿灰衣服的男子冲进来抢姑娘。当然,这也是增加节目的刺激程度,那个男子冲到每一个姑娘那里蹭蹭,一副要吃豆腐的样子。姑娘们很“惊恐”。这时,姑娘们身边的小伙子,必须要挺身而出了。一番殴打,推搡,把那个灰衣男击走。观众们看得欢乐无比。不知现实中,他们是否也这样为女人大打出手?如果是,还挺浪漫的。在我们的都市,似乎更多见到原配和小三为一个男人大打出手。

灰衣男被击退后,又来了我这边。他向阿霞直扑上来,我好歹也是“新郎官”呀,只好“抵抗”,与缠斗了几个回合。这就是表演的高潮啦,大家都很紧张我能否取胜。我发现那位灰衣男力气挺大,真有点整不过他。不过,剧本中他是抢不走新娘的呀,我最后只好狠狠推了他一下,赢了。击败他的同时,获得了观众的掌声,而灰衣男突然回头,颇有点怨恨的眼神。

互动环节结束了,我算是“抱得美人归”。美丽的阿霞牵着我的手,给我喝了一杯酒。我只好大口喝完。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,问:“那个人是你老公吗?”阿霞一下子笑了,“你怎么知道?”

整个晚会,就是一次取乐观众的设计。据说,是小黄村几个侗族小伙子想了几天几夜的成果。为了发展旅游业,他们绞尽脑汁。他们需要更多的钱,修马路,建学校,造医院。所以,他们希望有更多的观众,把老婆也送入了他们表演的行列……

表演结束了,我们就匆匆离开。虽然他们的表演很尽力,但村子离成熟的旅游区仍有一段距离。他们曾经如此骄傲、如此刚毅,但现在却以取乐游客为目标。我觉得,在遇到我们之时,他们的世界是静止的。但在相交汇的那一刻,“岁月像兔子一样奔跑”。发展、发展、发展,就将这个古老的村寨推到了一个艰难的命题前。以前的田园诗生活恐怕要被打破,高昂的时代曲将要奏响。他们能贩卖什么呢?布料?绘画?米酒?很遗憾,在工业时代,这些手工制品并没有多大市场。他们能变现的,只有他们的文化。我想到了墨西哥恰帕斯州的印第安人,他们曾经也穷困潦倒,甚至连赖以为生的土地都要失去。经历了一轮天旋地转,他们开发旅游业,为他们带来一定的收入,从而改变了他们的困苦状况。

我想起了那位自称阿霞的侗族姑娘。既想走出去,又想留下来。她的纠结让我印象深刻。

汽车在黑暗的路面上行驶,还要过两三个小时才能去到最近的县城。我翻开身边的旅游手册,它是这样介绍小黄的:

小黄是个神奇而富有诗意的侗寨,一条小溪穿寨缓缓而过,四周青山环抱,几百栋吊脚木楼依山傍水,山水交融,似一幅恬静的田园风光图。这里汇集了侗族风情的精华,鼓楼、风雨桥、吹芦笙、唱侗歌……

(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,不代表本网立场。)

[责任编辑:刘少甫]